已经全黑,空气里是干冷的松木味。他朋友丹增在镇里开了一家叫“在路上”的民宿,木头搭的屋子,院子里还有风马旗随风猎猎。傅西凌一落地就被拎去吃糌粑和牦牛汤,接着又被塞了一壶青稞酒。
&esp;&esp;丹增是他多年前在一次摄影展上认识的,本地人,脸上总是笑着,一句句地招呼他吃喝,语速比高原风还快:“你来就别想闲着,明天早上带你去看南迦巴瓦,下午去骑马,晚上看星星。”
&esp;&esp;傅西凌笑着点头,心中淡淡期待。等他收拾完一切安静下来,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周紫妤,开口就是“家长式”的查岗:&esp;“小熊今天怎么样?”
&esp;&esp;周紫妤坐在沙发上,腿上趴着小熊,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向手机屏幕,语气平平:“很乖。”
&esp;&esp;想了想,还是把小熊啃充电线的事情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进塑料。”
&esp;&esp;“没关系,他只是啃,不会吃的。”想了想,他又说:“你要不把这些东西锁起来吧。”
&esp;&esp;“嗯,”她顺手摸了摸小熊,补了一句,“我知道了。”
&esp;&esp;晚上洗完澡,他在木屋的床上翻来覆去,手机里滑到周紫妤刚发来的照片——小熊在她腿上打哈欠。照片没什么特别,他却盯着看了很久,最后默默关掉屏幕,把手机扣在胸口发了会儿呆。
&esp;&esp;周紫妤其实比他还宠小熊,她让小熊趴她腿上,起码他没趴在她腿上过,他想了想这个画面,有点肉麻恶心。她主动让小熊住到她家去,但这几个月他们一起,周紫妤从来没有邀请过他去她家。她选择进入他的生活,却没有给他权利进入她的生活。
&esp;&esp;想到这里,难免生出了种人不如狗的醋感。
&esp;&esp;第二天一早,他被丹增从被窝里扯出来,天还没亮,就上了一辆吱吱作响的越野车。去南迦巴瓦的路颠得厉害,丹增一路跟他聊旅游季的生意,傅西凌心不在焉,脑子里只有一句:她应该还没起床吧,希望小熊别又乱咬东西。
&esp;&esp;山口的风大得像刀子。丹增给他递了一杯热奶茶,他边喝边拍照,远处雪峰被晨光染成淡粉色。那种干净的寂静让人觉得世界很远,周紫妤也很远。他忍不住想,如果她在这里,大概一句话都不会说,只会站着看,但她安静的样子就已经很美了。
&esp;&esp;下午去骑马。马是半驯养的高原马,灰白色,脾气不大但爱打响鼻。傅西凌上马的时候,丹增笑他腿长却坐得生硬:“你还是城市人,马一抖你就紧张。”
&esp;&esp;傅西凌没反驳,只笑着调侃:“所以要来你这里多练练啊。”
&esp;&esp;晚上看星空。民宿后面就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头顶全是碎钻一样的星星,银河像一条静止的河。他躺在地上,冷得手指发麻,还是拍了几张照片,打算传给周紫妤。编辑讯息时停了半天,最后只发了一张照片,什么都没说。
&esp;&esp;丹增看他盯着手机发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在想谁?”
&esp;&esp;傅西凌熄灭屏幕,说:“我家狗。”
&esp;&esp;然后拉着他开始给丹增讲小熊在小区玩耍时打败了一条无毒蛇勇救小孩的故事。
&esp;&esp;周紫妤刷到傅西凌传来的照片时,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小熊睡在她脚边,四肢摊开,肚皮一鼓一鼓的。
&esp;&esp;那张照片拍得很漂亮,天空像被撕开的深蓝绒布,银河亮得夸张,远处山影一层一层,像纸剪的。傅西凌没附任何字。
&esp;&esp;她盯着看了半分钟,指尖无意识地放大又缩小,把画面移到最亮的一段银河上,最后不小心存了两遍。
&esp;&esp;小熊翻了个身,哼了一声。周紫妤低头摸了摸它耳朵,“可惜你不能去。”
&esp;&esp;狗没醒,她也没回讯息,只把手机扣在沙发上。
&esp;&esp;她想起大学的时候和徐珠玩过一款叫“旅行青蛙”的游戏,小青蛙会从远方寄来不同风景的明信片,这个游戏她比徐珠玩得还久。她现在觉得,傅西凌像是自己的旅行青蛙。
&esp;&esp;林芝的清晨比夜里更冷,木屋的窗缝透进一股雪味。傅西凌醒来之前,梦还残留在脑子里——
&esp;&esp;他梦见自己站在雪山脚下,风里一片死寂。周紫妤穿着他从没见过的长外套,手插口袋,侧头看他,眼神冷冷淡淡,像她平常那样。小熊在雪地里跑圈,鼻尖都是霜。
&esp;&esp;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他身边,随手把一条围巾搭到他脖子上。那一瞬间,他觉得风停了。
&esp;&esp;醒来时,屋子里安静得连火炉的霹啪声都听得